藍鯨從我腳下經過：東帝汶藍鯨共游筆記

與藍鯨相遇的奇幻早晨

清晨六點半，東帝汶帝力（Dili）的海岸線還在初醒的金色光線裡。我們踏上小船駛離岸邊，此刻的海面平靜如鏡，暫時看不預報十點後要起風、海象會變差的跡象。海的對面是知名的潛水勝地阿陶羅島（Atauro）；右側山頭則矗立著一尊巨大的基督像（Cristo Rei）。這尊當年由印尼政府贈送、帶有政治安撫意圖的 27 公尺高耶穌像，如今已翻轉歷史意義，成為東帝汶最著名的精神地標，也是每天出海找鯨魚的人，一抬頭就會看到的地標。（註）

小船晃過耶穌像下方的岬角後往右轉，沿著岸邊朝東走。十一月是南半球的春天，班達海的藍鯨會在這個季節通過 Dili 和阿陶羅島中間的海峽，往西南游向西澳。而我，就是為了藍鯨來到這裡。

出海大概十五分鐘，我還沒從睡意中完全醒來，半睜著眼隨小船搖搖晃晃，空氣突然傳來一句：「I saw the blow.（我看見噴氣了）」

什麼？剛剛是說看到鯨魚噴氣嗎？但我們才剛出海耶？

望向海面，一片空蕩，心想剛才可能是聽錯了吧。但過幾分鐘，坐在對面的澳洲大姐也平靜地附和了一句「對，那邊有噴氣」。我滿心疑惑，是已經找到藍鯨嗎！大家的反應未免太淡定了吧？但船開始轉向，速度加快，我想船長一定是發現了什麼。

幾分鐘後，我也看見了。在船首右側海面上，一道水霧筆直地射向天空，在早晨斜斜的陽光下閃亮。那噴氣大約有二、三層樓高。一個灰色背脊劃破海面，一次換氣、兩次、三次，尾巴沒有高高舉起，然後消失在水面。

「是什麼鯨魚？」我還是想再確認一下。

「Blue whale.」船長的語氣完全沒有起伏。

我在心裡在大喊：哇靠是藍鯨耶、是藍鯨耶、是已經為瀕危的藍鯨耶！你這種平淡的反應合理嗎？

藍鯨每次下潛可能五到二十分鐘，還好這一隻很給面子，大概七、八分鐘後又在附近浮出水面，只不過這次好像是兩隻藍鯨？我們的船跟著牠們平行航行，另一艘船也加入追鯨行列。兩艘船透過無線電溝通，不久後友船傳來確認：那是一對母子鯨(Mother & calf)。這裡遇到母子鯨不可下水，我們就在水面上航行伴游、觀察牠們。看著這對母子鯨在離岸邊僅僅一兩公里的近海悠哉游動，附近還有捕魚的傳統漁民，這完全顛覆了我以往「追鯨必須遠征茫茫大海」的經驗。在東帝汶，藍鯨竟然離陸地這麼近。

觀察這對母子鯨一陣後，船長決定去找其他藍鯨，很快又發現了另一頭藍鯨。這一次，機會來了。

「準備！」船長預判了鯨魚的路徑，在前方兩百公尺處熄火。

「Go!」 在船長的指令下，我們跳入海中。

理論上，只要藍鯨保持直線通過，就有機會在水裡與牠相遇。但現實並沒這麼簡單，相對於藍鯨的速度，我們在水面上簡直像慢動作的螞蟻，而且在船上還看得到牠的方向，一下水就什麼都看不見。加上近期海象差、水下能見度不佳，一切只能靠船長在船上大喊指揮方向，：「往那邊游！」、「快一點，就在前面！」、「看下面！看下面！」

我氣喘呼呼地躬身下去，遠處深藍混沌中，隱約出現一個龐大、銀白色的身影，在眼前滑翔過去。雖然這裡的藍鯨為亞種「侏儒藍鯨（Pygmy Blue Whale）」，但當親眼目睹這頭等同一座泳池長的生物游過去時，那巨大的震攝感讓人對於「侏儒」這個詞似乎不妥當。

這頭藍鯨隨後在我附近上浮，我是聽到那聲低沉而厚實噴氣聲，才看到那道噴氣水霧的。擁有地球上最大肺活量的生物，剛才在我附近換了一口氣！我還在回味於剛才所見的景象，同船另一位法國女生已經在海面激動地大喊：「天啊！牠剛剛就在我腳下！」隨即轉頭對著游太慢、什麼都沒拍到的男伴大吼：「我要殺了你！（你竟然沒有拍照我跟藍鯨的合影！）」。這時海面上充滿了目睹巨大生物後驚嘆與歡笑。

十點後，風準時起，海象變差，我們只好返航。船長說我運氣不太好，通常在這個季節，天氣是很穩定的。但短短四小時不到，我們就遇見了五、六隻藍鯨，以及一大群偽虎鯨，這樣運氣是不好嗎？我不知道。但我知道，東帝汶恐怕是世界上唯一擁有如此高目擊率、且能近距離下水共游的地方——在這裡，藍鯨這個遙不可及的夢幻生物，變得如此親切可及。

註：關於帝力基督像（Cristo Rei）

雕像落成於 1996 年，是當時印尼總統蘇哈托為了紀念佔領東帝汶 20 週年而贈送的「禮物」。雕像設計暗藏了兩個政治密碼：

1. 高度 27 公尺：象徵東帝汶當時被劃歸為印尼的「第 27 個省」。
2. 面向西方：西方正是印尼首都雅加達的方向，帶有「望向祖國」的政治隱喻。

雖然耶穌像原本帶有統治色彩，但東帝汶獨立後選擇將其保留。如今對信奉天主教的當地人來說，它已不再代表印尼的威權，而是耶穌張開雙臂，守護著這座重獲自由的城市。

上帝打造的鯨魚海洋高速公路

如果打開海洋地圖，你會發現帝力（Dili）的位置得天獨厚，它剛好坐在一條繁忙的「海洋高速公路」路肩上。

在帝力與阿陶羅島（Atauro）之間的「翁拜-韋塔海峽（Ombai-Wetar Strait）」，海底地形變化極為劇烈，離岸沒多遠，就是深達三千公尺的海溝。這條深邃的水道，連接著西太平洋與印度洋，也是著名的「印尼貫穿流（Indonesian Throughflow）」主幹道。

為什麼藍鯨偏偏選這裡？

或許可以這樣解釋：每年年中（南半球冬季），藍鯨會北上到班達海那片溫暖的熱帶海域「待產」與「育幼」。而到了南半球春末（約十月到十二月），媽媽便帶著鯨魚寶寶啟動南下遷徙，前往西澳甚至南極海域的好好覓食進補。此時，翁拜-韋塔海峽強勁的「印尼貫穿流」正好是由北往南流，對於這些攜家帶眷的藍鯨來說，正是一條舒適省力的順向手扶梯。

於是，數百上千隻往南遷徙的鯨魚，就像週末湧入雪隧的車潮一樣，全部匯聚到帝力與阿陶羅島之間這個狹窄的「漏斗口」。甚至在帝力陸地上，就可以看到通過這條海洋高速公路的藍鯨噴氣。

不只是藍鯨的高速公路，也是抹香鯨的獵場

對於藍鯨來說，帝力是漫長遷徙路上的休息站，牠們的終點在遙遠的南方；但對於抹香鯨來說，這裡是宜居的家。

帝力外海離岸極近的深海地形，藏匿了無數大王魷魚，這對深潛高手的抹香鯨而言，是極佳的天然獵場，一間吃到飽餐廳，也因此造就了一群抹香鯨選擇在此長居。因此，在藍鯨季節期間，除了尋找藍鯨之外，有時船長也會改去尋找那些漂浮在海面上的抹香鯨們。

東帝汶追鯨基本準則

相比於世界上其他發展較早的賞鯨熱點，2002年才獨立的東帝汶，雖然海洋觀光仍在發展中，但當地對於生態保育的意識其實相當進步。目前賞鯨業者大多自發地遵循著一套賞鯨準則，這些準則大致上包括：

船隻距離：在離鯨魚 300 公尺處就必須減速，進入 100 公尺『觀察區』後禁止追逐或切斷鯨魚路線，且同一時間最多僅允許三艘船在場。

下水規範：採取『被動式互動』，通常一組 4-5 名遊客會在一位導潛帶領下安靜入水，在鯨魚的路徑旁等待，絕不主動追趕（也追不上）。

嚴格禁止：禁止與帶小孩的母子鯨共游。

關於東帝汶藍鯨的小資訊

東帝汶看到的藍鯨是侏儒藍鯨（Pygmy Blue Whale）

學名：Balaenoptera musculus brevicauda ， 是藍鯨的一個亞種。

1. 侏儒藍鯨體型

侏儒藍鯨的體長可達 24 公尺，所謂的「侏儒」，是相對於南極藍鯨(Antarctic Blue Whale)而言。南極藍鯨可以長到30公尺以上。

2. 外型特徵

跟南極藍鯨相比，侏儒藍鯨的身體比例稍微不同：

• 尾部較短：這讓牠們看起來身體前半部比較粗壯，有點像蝌蚪的比例。
• 顏色較淡：在水下呈現出的藍灰色澤，也有的人說像綠松石色非常夢幻。

3. 少數的「熱帶」藍鯨

一般的藍鯨幾乎都待在冰冷的極地海域，只有侏儒藍鯨會規律地在熱帶海域（如印尼、東帝汶、斯里蘭卡）出沒。這也是為什麼東帝汶能成為「穿比基尼看藍鯨」的罕見聖地。

4. 族群分類

經過東帝汶的這群藍鯨，屬於「印澳族群（Indo-Australian Population）」。牠們的生活就是在澳洲與班達海之間來回遷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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東帝汶賞鯨資訊

侏儒藍鯨

每年 10 月至 12 月初是遷徙期，但10 月底至11月中附近是目擊率最高、海象相對穩定的季節。進入 12 月後雖仍有鯨魚，但雨季開始，風浪變大可能影響出海。

抹香鯨：

全年可見，但在藍鯨季節（海面平靜時）較容易發現。

偽虎鯨：

偶爾海上可見

海豚：

常見大群瓶鼻海豚在海面上跳躍，或是游在船頭。

儒艮：

在帝力附近的海岸有儒艮，需要特別去岸潛尋找。

如何前往帝力(DIli)

2002年恢復獨立的東帝汶是亞洲最年輕的國家，融合了獨特的葡萄牙殖民歷史背景，以及原始未受破壞的壯麗自然風光。目前台灣無直飛航班。經由印尼峇里島（DPS）轉機是目前最方便的方式。不過新加坡樟宜機場與馬來西亞吉隆坡機場也有直飛帝力班機，但一周只有2-3班次。

注意：峇里島飛往帝力的航班（通常是 Aero Dili 或 Citilink）多為上午，通常需要在峇里島停留一晚銜接轉機（在印尼入境轉機，需要另外辦印尼簽證）。

東帝汶簽證與入境（Visa）

落地簽：台灣護照持有人可於帝力機場辦理落地簽證（Visa on Arrival）。

費用：30 美金。

效期：單次入境可停留 30 天。

貨幣與消費

通用貨幣：美金 (USD) 是東帝汶的官方流通貨幣。

水溫與裝備建議

水溫：約 28°C – 29°C，溫暖舒適。

防寒衣：雖然水溫溫暖，但船上吹風仍可能會冷，建議準備船潛外套或半身滑面防寒衣。

治安

治安大致良好，人民純樸，但出門在外仍須注意自身安全與財物。

2026行程計畫 – 【東帝汶 Dili｜地球巨獸・藍鯨相遇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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