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我是教練，也是學生」

文、攝影／汪子淵

我在2016年接觸自由潛水，起初除了抱持著想要挑戰自己的心情而接觸這項運動外，更主要是因為我想經歷自由潛水者在潛水過程中所謂的寧靜。

我的第一個教練是張棋翔（阿淵），留著滿臉的鬍子，他是一個很爽朗的男人。阿淵的授課方式算是很FREE，總讓你在沒有壓力的過程中學習。印象中我在泳池課程的時候，很順利的完成泳池大部分的訓練，當時唯一最大的阻礙就是我沒有辦法很流暢的鴨式入水，我只能一步一步地分解每一個動作。後來因為冬季，我們移地到綠島訓練，順便考核開放式水域的課程，我也是在那裡見識到所謂的水下世界。我記得三天的課程中，阿淵不會跟你說那個繩子多深，他都在安全的深度內，只跟你說就試看看吧，放輕鬆當玩水。儘管過程中偶有不順利的時候，最後也都在阿淵的細心帶領下很順利地完成了Level 1的課程。後來在潛伴們的鼓勵下，我去了位於菲律賓邦勞(Panglao)的自由潛水家(Freedive+)，進階完成Level 2課程。

在Level 2的上課課程中是我覺得在自由潛水裡最特別的一段時光。我記得第一天因為航班誤點，我沒有睡覺，下午一到潛店，就拖著疲憊的身體開始上課。我的Level 2教練是曹雨，但我們都叫他氨基。他是個很溫柔很溫柔的教練，聽說以前念藥理的，他的專業知識讓我覺得很牛！第一天的課程，其實讓我很難過，我到11米就卡平壓，然後平壓姿勢不對、蛙鞋踢動姿勢不對，接著就被請上岸休息了。第二天上課前氨基說：「子淵啊，你這樣真的要上完課程嗎？要不要先訓練就好，你這樣的狀態很難通過啊。」那時候其實我非常心灰意冷，覺得自己怎麼花時間來這裡找罪受，甚至一度萌生放棄念頭。不過還是下定決心跟氨基說，我想試著上完這些課程，過程都是給自己的一種學習。也是那時候才想到一件事情，我是來學習的學生，而不是因為自己已經有這些技巧、知識才來學習。如果是，我不過就只是來考試拿張證照罷了。接下來四天的訓練、課程都非常的密集且扎實，從早上一路拉伸、下水到日落前的最後的一潛，上岸後再拉伸，然後晚上再練習法蘭佐平壓技巧。課程中，每一次水面準備的時候，氨基會鼓勵你把調息的時間再拉長，做到完全放鬆。後來的每一潛，我大部分都是閉著眼睛下潛的。跟著潛導繩，專心地感受壓力，平壓、忘記呼吸等等。好好的享受海水的沁涼，不再去惦記著這一潛我能不能完成，而是該如何專心地控制自己的身心，然後做到氨基的要求。記得第一次完成Free fall到達22米，我轉身時張開了眼睛，那是我從未有過的感受。萬籟俱寂的深藍色就這麼在你的眼前，底下是40米的深度，抬頭一看是透明沒有雜色的水面光灑落。那時我腦中沒有雜念，「寧靜的聲音」我是這麼稱呼當時的畫面。也不知道是面鏡進水，還是真的太感動，我知道我當時眼角泛淚。在最後順利通過考核，完成了這趟修行之旅。後來我對於Level 2的修行有一個結論：「你必須把自己倒空，才能承裝新的事物跟知識。」其實，把自己當作一個初學者，調整好自己的每一個姿勢，感受每一次下潛的過程跟壓力，這是那時候我最大的收穫。

後來回到台灣後知道iDiving的負責人甘昆平（SSI FD-ITT）能夠訓練自由潛水教練，我也在阿甘的指導下，成為一位自潛教練。回想在實習的過程中，起初我是想知道教學的意義，同時我也想成為那位帶著更多人來愛上這片海的人。在教練班的課程裡，我感覺除了必須獲得足夠的技巧還有知識外，更重要的是教學。要如何教、如何評量，甚至如何確認學生真的學會，還有宣告價值，這些都讓我發現成為一個教練原來需要具備不只是個人的能力、技巧，還要有一顆與學生同心的心。阿甘很鼓勵我們思考，然後跟他討論。實習中，我發現他一樣如此鼓勵自己的學生，讓學生思考這些技巧、知識為什麼是這個樣子呈現，這些與學生同心的心，除了是對自潛的熱愛，也是對學生最好的溫柔。

有人問我，還要進階嗎？我的答案是：「要。」我相信學海無涯，其實在教學的過程中，我發現教練必須要站在學生的立場去思量，如何做會更加幫助他完成課程，這些真的很不容易。不只要正向地鼓勵他們，知道學生需要的是什麼。特別你在交予他關於自由潛水之於他的價值，而那份價值不只是你給他的課程宣告，而是你能站在他的立場，來明白他自己得到的價值與成就感。與學生的上課過程中，對我而言每次都是寶貴的學習，無論是助教，或者是教練的身份。關於技巧我也想學習更多，一方面除了強化自己的能力，也是給予自己的學生有更多的知識讓；另一方面是因為當你更加瞭解，也會覺得更加安全，進而熱愛這項運動。

台灣現今自由潛水正在發展蓬勃，「教練」越來越多，進入百家爭鳴的時代。我客觀的說，無論教練是什麼出身或者是什麼系統，只要他在學習過程中，下過一番心力，能夠從好的訓練官手中扎實地通過考核拿到證照，個人有著良好的品德，還有，知道如何與學生建立一段好的緣分，都是一位好的教練。目前大多數自潛者處於Fun Diving階段，最明顯就是水裡拍照。我不會特別要求自己的Level 1的學生要練到世界級選手般的完美動作，但我會鼓勵自己的學生有時間去看看世界選手比賽的過程，從影片裡觀察學習前輩們的姿勢。在課後我也會拿學生的影片鼓勵他們哪個小細節可以做得更好，因為畢竟在海裡想拍到好的畫面，你只有更瞭解自己，更加的主宰自己的身心靈才能夠獲得那個美好的瞬間。

我想最後分享氨基上課時留給我最棒的一句話：「自由潛水最重要的裝備，是你自己。」是這句話，讓當初那個想放棄的我經過省思明白。莫忘初衷，也讓自己能夠在每一次的潛水活動中，以一個學習者的立場與潛伴們彼此相長，於海，找尋自己的自由潛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