屏息後，與身體對話的極限——自潛選手詹凱翔

文／Stella Tsai
照片提供／詹凱翔、王文彥

今年8月，一段成都世運會的影片攫住眾人的目光。男子閉氣長達4分鐘，以動態平潛無蹼（DNF）游出230公尺，眼見有望奪牌，卻在浮出水面時，因低氧導致動作未符合標準，而紅牌作收。這段令觀眾都忍不住一起「屏息」的4分鐘，選手正是來自臺灣的詹凱翔，而這場比賽，僅是他投入賽事的第四年。

詹凱翔對紅牌沒有太多懊惱，只輕描淡寫地說：「成功之前，必須要累積很多失敗。」既是競賽的寫照，也是他給自己選手生涯的時刻提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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北漂接觸潛水，南迴找到心之所向

他的人生始終繞著水打轉。

自小是游泳選手的詹凱翔，對水並不陌生，也習慣游泳競速的節奏，養成拼搏到底、努力推進極限的心態。出社會後的他走向另一條路，成為電視台的外景攝影師，在現場扛著攝影機捕捉畫面，追逐光影與故事。期間他也如一般年輕人，熱愛戶外活動，喜歡靠近海洋、也學習水肺潛水；直到30出頭，詹凱翔決定返回台中，挾著台北生活的倦怠、懷著一顆陪伴父親的心，回家，也回到水裡，成為專職的潛水教練。

30歲以前的詹凱翔（中），是一位電視台外景攝影師

習慣水肺的詹凱翔，笑說在接觸自由潛水之前，只覺得「有水肺，幹嘛不呼吸？」直到朋友的熱情邀約，才讓他第一次嚐到自由潛水的箇中滋味。這次體驗讓詹凱翔發現，自由潛水不只是憋氣，更是透過一次次的屏息，逐步認識自己的身體、掌握心理狀態，更進一步學會安靜下來，與自己相處。理解之後是著迷，一步步展開挑戰極限的屏息之旅。

推進極限之前，找到自己的節奏

早在成都世運會之前，詹凱翔就在5月雅典CMAS世界自由潛水室內錦標賽以動態平潛無蹼235.5公尺拿下銀牌，改寫自己的全國紀錄，也與當今世界紀錄僅差3.5公尺。兩個月後，他又在日本AIDA世界自由潛水泳池錦標賽，以動態平潛無蹼（DNF）游出240公尺、動態平潛有蹼（DYN）300公尺，閉氣8分41秒，成為臺灣史上首位達成此成就的選手，也正式將臺灣的自由潛水紀錄推向世界頂尖的位置。而這距離他2022年的初次出賽，也不過是第四年。

從2021年返鄉學習自由潛水，不到半年他就參加了第一場自潛賽事。詹凱翔笑說，他在那場賽事拿到兩個紅牌、一次BO（Black out）。都說初生之犢不畏虎，但換作他人，這樣的開端足以澆熄參賽的熱情，而詹凱翔卻是一點也不以為意，只說「原來比賽是這樣子的啊」。初賽經驗意外打開了詹凱翔對訓練的熱情，開啟往後積極的訓練規劃與自我探索。潛水人生也從日復一日的教練課，多了一個全心努力與推進極限的目標。

起初的他，還會延伸游泳的心態，用「硬撐」來推進閉氣的極限。然而自由潛水讓詹凱翔認知到，要長久進行這項運動，就不能用身體與水硬搏，而是要找到彼此的平衡。從閉氣下水開始，第一階段要在與二氧化碳的糾纏中找到自我平靜，挺過後，才能進入心流、開啟第二階段——集中自我意識，接收與解讀身體的訊息，確認可以推進的極限。詹凱翔強調，自潛選手必須非常清楚自己身體的狀態，才能在失去控制之前安穩上岸。「比賽一直都有，不會消失。重點是記取這次失敗的原因，下次檢討改進。」

這三年來他始終以嚴格有規劃的訓練，增進身體的可能性。除了固定的泳池訓練、重訓，他也固定進行呼吸肌的物理性拉伸，以及增加肺部填積空間（packing）的訓練，擴增肺部空間、推進閉氣的時間。他習慣在閉氣時默數數字，靠著穩定默數維持平靜，渡過初期與二氧化碳抗衡的躁動期，而他也會刻意放慢計數的速度，拉慢心理上的認知。待身體進入平穩的心流狀態，就能安穩地面對身體，試著推進自我的極限，「這時候反而會覺得時間過得很快。」他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