幾個月前的某天,在八斗子閒閒沒事的我騎車在海岸線逛著,看到平浪橋的潮間帶長滿著透綠的石蓴,心想這個季節的石蓴可是好東西,便停了車,想下海拔點石蓴回家煮蛋花湯喝。
石蓴
石蓴,就是你去綠島吃到海草冰或是海草飲料裡面的東西。人們都摘嫩芽吃,用手指觸碰會覺得有如泡水的衛生紙那般柔軟,但若明顯摸得到觸感,那麼口感可是會像報紙一樣難吃(我吃過報紙?)
在海邊隨手撿了個海漂垃圾(海上漂流物),是個白色藥罐,大概100cc,不想跟魚搶食物的我認為這罐裝滿就夠我吃了。走向潮間帶蹲著,小心翼翼拔著石蓴的我,不想把根部附著的砂石也摘到罐內。約莫不到一小時,我的罐子便裝滿了可口待煮的翠綠石蓴。
起身之際,感覺好像還可以做什麼?「從海裡拿你要的,卻丟你自己不要的回海裡,說不過去。」這是以前釣魚前輩在論壇上某篇文章之下的留言。這句話如刀匠在柄部鎚下的銘文,一直在我腦中,即使經過歲月(也沒多老……)的消磨,文字依然清晰。
把白色藥罐放回機車上,拿了前人(應該是釣魚人)留下,裝滿垃圾的麻布袋,將垃圾倒至另個大垃圾袋。拿著麻布袋的我便往海岸線走去。
一個罐子、一個餐具、一捲廢繩、一個煙蒂,就這樣一個一個,我把我剛剛走過目視可及的海邊晃過一遍,所見人造物皆撿入麻布袋。
認識我的人都知道,有時候我並不忌諱骯髒這件事:我不猶豫吃地上的食物、殺魚滿手都是血、徒手抓蟑螂是小兒科,用自己的水壺裝尿(高速公路尿急)。但眼前出現了令我嘆息的景象……
不知是不是因為環保人士比較積極,偶爾會跟不注重環保的人們爭執,在某些釣魚人眼裡,環保人士就是會對他們說三道四,希望他們能把魚兒留在海裡。或許在這種認知的釣魚人眼中,我現在的行為成了眼中釘,一位看到我在淨灘的阿伯釣魚結束後,他在我即將經過的路線上,對著我一定會撿起的寶特瓶撒尿。我不生氣,只覺得阿伯可能不喜歡有人說他釣魚不好。接下來我當然毫不避諱的撿起了寶特瓶,照樣打開瓶蓋扭轉後,丟入麻布袋,不過是在他離開之後。
約莫半小時而已,在結束回程的路上遇到另一位路人。我至今依然記得當時接近中午的陽光,微涼的春風,他的黑框眼鏡,說話時人中的鬍渣,他對我說:「蠻不錯的。」我沒有微笑,抬了一下下巴,意思說我聽到了,便與他擦身而過。
雖然心裡也希望他能與我一起撿垃圾,但這種事情對一般民眾真的需要些動機,從自己內心萌生的動機。
回到路邊,倒掉麻布袋的垃圾,回到長滿石蓴的海邊,用最熟悉的水洗著沾了重油垢與阿伯尿液的雙手。剛剛那位路人依然望著大海,不知道他內心是否會存留著我撿垃圾的身影,洗手的這20秒。心中充滿著無限的抱怨,抱怨自己為什麼沒有早點有環保意識;抱怨為什麼大眾如此無感;抱怨剛剛撿到的垃圾有多難被分解卻還是出現在這;抱怨紙碗只是騙人的環保……
回到家,把石蓴準備清洗,倒入鍋中後望著飄著塑膠微粒的石蓴……。清洗乾淨後,唯一能安慰我的,應該就是每次淨灘過程找到的小寶物:那些在海中漂流許久,歷經艷陽,結滿藤壺的寶物,可能是燈泡,可能是玻璃浮球,又有可能是可以用的生活用品,或是動物的遺骸。我把寶物靜靜地擺在櫥窗內,讓它與我的故事,一同這樣靜靜地延續下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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